九十九用书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添一笔浩瀚,书一次轻狂
   
天宝十四年的秋天,安史纷乱了八年。人如传舍,鬼魂敲钟。潼关一役流血漂橹,山河破碎。

淡淡的金色在窗棂上晕染开一片浅浅的光晕。指尖小心翼翼地挑起泛黄发脆的书页,耳畔依稀有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。

我是砚笔斋唯一的学徒,就是俗话中继承师父衣钵的传人,我一度天真的认为师父会在我及冠之时教给我一些不传之秘,就像所有的隐士高人一样。

师父躺在竹椅上,晃晃荡荡拎着个酒葫芦,悠哉游哉地翘着腿吹牛:“想安史之乱,我砚笔斋可是有弟子三千,门人无数,足迹遍布中原…………”说到这他已是微醺,“衣钵不知有多少人抢破头,你小子可是占了大便宜…………”

默默甩了个白眼,我掏了掏耳朵,明智的选择忽视身后发酒疯的人,借着昏暗的烛光继续翻阅手中的典籍。

似乎是什么门派的介绍,我微眯起有些酸涩的眼,感到有些无趣。

手指略过一排书脊,蓦然在一本薄薄的册子上停住,指尖一勾。

冷不防头上挨了一个暴栗,“啧,你小子又在偷懒,说文解字背熟了没有?”我吃了一惊,身形一晃,赶紧用力攀住木梯,按了按额角冒出的冷汗。待我喘过气儿,手中的小册子已被师父抽走。

电光火石间,我只依稀看清扉页上的三个大字,稻香村。

青烟袅袅,木鱼声声,恒沙闭目盘坐与禅床之上,敛眉不语。

良久,我微微有些忐忑,却没想到他先开了口:“我是这段历史最后的知情人,来日不多,我将我所知道的,都告诉你。”

执起茶壶为二人添上一杯,茶香氤氲在鼻端。

“还请大师赐教。”双手合十,深深一礼。

我去了西子湖畔,听说那里有一个门派,连衣服都是金子做的,可有钱了。

然而我并没有找到它,我怔怔地看着昔日的藏剑山庄的遗址上行人神色匆匆地来来往往,满口皆是苦涩。

我又去了蜀中的竹林,听说那里有千机匣,有木桩,有滚滚,还有个,叫唐缺德的唐门弟子。

“老子缺钱缺女人缺德行,就是不缺志气!,龟儿子们,有胆子,上来啊!”笑骂声犹如惊雷入耳,急急回首,却只有满目车水马龙,环佩叮咚。

师父说,这世上有一种蛊,叫生死蛊,可以以命换命,但是安史之乱后,他就再也没见过了,神色中满是感叹。

安史之后,再没有人可以镇一世山河。我苦苦的在华山之巅寻觅,想寻到那一抹超然出尘潇洒恣意的身影,颓然跌坐在地,风雪卷挟着迎面扑来,刺骨的生疼。

长安城,锦绣繁华,歌舞升平。

乐坊舞姬的水袖长裙纷纷杂杂地自眼前划过,我捏着酒杯,分明看见一个小姑娘手执扇子,舞步稚嫩,露着小虎牙娇俏地笑:“小和尚,我的扇子大不大?我跳舞给你看呐?”

我想起了幼时,曾经偷偷挖了师父埋在树下的酒来喝,入喉满是辛辣,呛得我连连咳嗽。师父破天荒的没有责怪我,只是接过酒壶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,仰头一饮而尽:“好小子,这君山的桃花酒为师倒是好些年没尝过了,今日倒是亏了你小子,不然这坛酒在我入土前会不会喝得上还是两说。”

我下意识的笑笑,蹲下身递给小乞丐一个钱袋:“呐,会不会酿桃花酒?”略略歪一歪头,“去过君山么?”

小乞丐懵懂的看着我,只是不住声的道谢。我扯了扯嘴角,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。

塞外的风带着粘稠的金属气息,透过漫天的黄沙,我看到那一队天策将士血染兵甲,却依旧意气风发,仿佛不是去赴死,而是去赴世间最盛大的欢宴。

长河落日东都城,铁马戍边将军坟。尽诛宵小天策义,长枪独守大唐魂。

一战过后天策折戟,万花绝响。

悠长绵远的钟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我取过茶壶,为二人再斟上一杯,水汽裹挟着一丝丝扩散。恒沙睁开眼,慢慢起身,在佛堂上敬上一支香,认真顶礼再三。打眼看去,那木案上奉的却不是各路神佛,而是一袭叠的整整齐齐的血衣……………

晨曦的温暖细细地在窗纸上描摹,我走过去打开木门,微微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:“这就是故事的结局?”

沉寂了良久:“我一直想活过这个乱世,却在天下大定时有一些后悔,后悔为什么没能在乱世中死去。”

我愣了愣,低头闭一闭眼,其实师父,也是这样的吧。

袖袍中皱巴巴的泛黄册子滑落而出。

#一个脑洞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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